From me on.

他们

今天回家拖着箱子走了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路。在这条路上,几乎看不到社会发展的样子,却又处处都藏着社会发展的影子。
这条路在防风林的中间,纵向地把长长的树林分开两半。大约是在八十年代植下的林子,我想,那时候就该有这路了。路的一头是花园洋房,打着与自贸区直线距离二十公里的名号,在这荒郊一个平方卖一万也照样售罄。另一头是早两个月还开放的码头,每年到了那些全家团聚的节日抢购海货的市区人能把商铺挤得水泄不通。而在这里,这条路却好像被所有人都遗忘了——甚至是住在这路上的人——以至于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怀疑我是不是走过这条路。
听到“哐当哐当”的声音的时候我很诧异,从这里根本看不到一处高超过五米,占地超过一百平方的建筑,那么这声音是哪里来的呢?再走到前面,才隐约看到藏在树中的厂房。外面正是下午,太阳还依然杵在天上一动不动,而厂房里只在顶上摇摇晃晃地拖着一只橘黄色的灯泡,故而从外面向里看去,几乎没有东西,黑洞洞一片。一个工作人员从里面走出来,身上是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工装,粗糙的脸上也满是油污,汗水一趟,更是应了那句“满面尘灰烟火色”。他紧紧皱着眉头,低头向前走,忽而脚步一停,转头超后面大喊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接着便拐向树林的更后面去了。
我原本想跟上去看看,就装作是个忧伤孤独的文艺青年,然而前面一阵狗吠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我又向前走了两步,这才发现一路上看不见房屋,却有很多被拴着的狗,或凶狠,或谦和。等我走到路的尽头那个已经停运的码头时,估摸着算了一下,大约是百米一狗,那家烧开水的有三条。三条狗毛色各不相同,所以当我看到他们仨趴在一起晒太阳的时候,不禁笑了。然而那黄狗像是通了灵,慢悠悠站起来冲我打了个响鼻,又慢悠悠踱回主人的身边,给我一种这其实是个中了巫术的王子的错觉。
笑着摇了摇头,我加紧脚步想要快点回家。
闭着气穿过人头攒动的海鲜市场,终于在水果摊儿边上释放了快要爆炸的肺。在这里我终于可以慢慢地走,因为没有人会关心一个拖着行李箱的人,他们都知道这样的人不会是顾客,只能是过客。有一些穿着绛红色皮夹克,棕色涤纶裤子的女人歪歪斜斜地靠在自家货车边上,头垂着,时不时甩一甩手里的苍蝇拍,好像马上就要睡过去了。可这时如果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们马上就抬起头来,奋力一挥,目光贴在人身上,然而这是一个急匆匆穿过市场想要回家,目不斜视的人,那么她们就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顺便一提的是,她们的男人只在卖西瓜的夜晚出现,他们不厌其烦地把西瓜切成十二囊,邀请着路过的人吃吃看,还每每亲自咬上一口以示真的很甜……
回到家刚好五点整,妈妈已经做好了晚饭。她说帮我换了薄的被子,新买的纸巾放在了哪里哪里,我爱吃的牛肉已经在酱了明天就能吃……
沈从文是听到了鸟叫,不敢堕落,我今天见到了他们,也是不敢堕落。我怕要是堕落了,要是我也活成了他们的样子,要是连自己也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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